第一章
南柠对倪晗晗说：“明天还要去学校报到，一会我跟你回去。”
说完，撑在地上的脚一蹬，整个人顺畅地滑出去。
倪晗晗在旁边惊讶叫出声。
“够了。”
对面过来一男一女，男生又盯了她几秒，随意一摆手后退。
赵婧原本还张牙舞爪，顿时就消了，侧头捂着被打的脸。
顺着声音，他们看到路边一辆车上，有个女孩扒在轿车后窗，大半个身子伸出窗外。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她脚下失了控，身体猛地往前扑，摔进了纸箱里。
南柠弯腰用手碰碰膝盖，连“嘶”了好几声。
赵婧高一个台阶拦在她们面前，昂着头，“宋成彦呢？”
“一会要不要妈妈去接你？”
“行了，不提这个了。”南柠手搭在她肩膀上，“怎么样，待会还要去哪疯？”
“宁中？”男生咳了下，“那个，还是小妹妹啊，还以为你是大学生。”
终于能听清对面在说什么了：“柠柠，你那边怎么这么吵，在哪？乱七八糟的地方可别去！”
前面堆着不高的纸箱，目测了高度，能跃过去。单脚踩两下地，准备冲刺。
“里面那群人呢？”
面前一对中年男女相互扶持着路过，那女的靠着高壮的男人哭哭啼啼。
“打就打，怕你啊！”
“你瞅瞅你自己，身上哪一块肉像大家闺秀？”他说完又拉出倪晗晗，“人小白兔才是大家闺秀。”
也不等倪晗晗回答，宋成彦手掌在她头发上搓两下，她是短发，又是自然卷，软软的发丝揉在手心里像团绒毛。
有光亮起来，他看到了她的脸，笑起来两个深深的小酒窝。
小白兔是他们给倪晗晗取的小名，倪晗晗性子软，声音也软，被人调侃了脸立马就红。
“……”
宋成彦视线扫了下低着头的倪晗晗，骂骂咧咧地过去。
“蛋糕？”
滑板男生从远处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捡起滑板。看看她，又看了眼已经跑掉的人。
滑板迅速冲到平地，南柠双手在身前挥着，“让开！让开！”
车边，不知道宋成彦对赵婧说了什么。
她双腿微蹲，弯着腰而下。长发被风扬起，宽大的T恤里灌满风，身体里的兴奋都被揉碎到尖叫声中。
倪晗晗在外面永远不敢这么穿。
“别吵了。”倪晗晗刚才在包厢里被闷得脸红，细声细语地问南柠，“你怎么摔着了啊？腿没事吧？”
突然——
对方松了口气，“那钱够吗？”
一旁的倪晗晗看到突然冲出来的男女，摁掉没通的电话。
“妈的！”
赵婧交叉着腿倚在药店门口，正往嘴里抛着栗子，眼一瞥就瞄到了她们。
“没去哪，”南柠目光追随踩着滑板过去的男生，“就跟晗晗他们出来吃饭唱歌，这会在唱歌呢。”
一拳砸下来，赵婧腹部巨痛，俯身捂住肚子。
南柠往下一跳，拍拍裤子。
南柠和倪晗晗蹲在地上，夏夜燥热，也没走多久身上就出了汗。
“没事，前面有纸箱垫着。”南柠朝他摆手，“不好意思啊，让你的宝贝跟着我受苦了。”
倪晗晗看了几眼赵婧。
气得赵婧在身后直骂。
“哟，大晚上的，哪家姑娘在叫小爷呢？”宋成彦嬉皮笑脸地左右观望。
宋成彦一路小跑过来，头上卷毛跟着晃。
男生有点担心，“要不要我扶着你？”
她一脚踩住滑板来回蹭地面，低着头笑，“放心，我还摔不着。”
男生看着她的侧颜沉思，高中生就不能随便下手了。
“拜。”
对面是个男孩子，目测年纪不大。男孩频频回头看身后，好像有人在喊他。
南柠脸上扬着笑，双脚灵活地控制滑板，减速，转弯。
赵爸凶神恶煞般回头看一眼南柠，“你哪个学校的？为什么打架！”
高壮男人是赵婧的爸爸。
赵爸顿怒，扬手就要挥过来。
玩滑板的男生倒转着又从她身边滑过，带起一阵风。
“乖，妈妈爱你，挂了啊。”
“会。”
正紧抓南柠头发的赵婧一愣。
南柠没滑远，绕着高台转，男生坐在上面冲她吹口哨。
“那好，拜。”
一把把钱塞到南柠手里，他就要跑。
一路滑到体育馆前，她拎起滑板上了体育馆的台阶，站在上面打量台阶的高度。
赵婧呸一声，往地上吐唾沫，恶狠狠瞪他一眼：“要你管！要管就去管那狐狸精带来的小聋子！”
南柠甩甩手，到边上去把小白兔搀起来。还没站稳当，突然被人从身后揪住头发，将她扯了过去。
倪晗晗一五五的个头，到宋成彦下巴，一回头就能撞他怀里。
那个女孩穿着吊带上衣，细细的脖子上戴着项圈，项圈上还钉了朵花。
“对不起，”一双凉手拽着她胳膊把她拉起来，“刚没看见人。”
男的安慰道：“别哭了，白陆他不是故意跟你作对，毕竟刚到家不适应。你也别太担心了，他不小了，晚上乘车回去不会出什么事，一会给那边的人打电话问问。”
“啪”地一下，门被人用脚踢上。
她直起腰，比男孩低半个头，“你刚才说什么？”
看着赵婧披散的过肩发，她居然觉得赵婧这身打扮还挺好看的，怪不得宋成彦会喜欢。
宋成彦见不得她们俩乌龟一样的速度，“要不要大爷背你？别到时候又说我不怜香惜玉。”
前面人纷纷躲开，又一边不耐烦地抱怨。
推开门，热浪扑面迎来。
她站直，似笑非笑地盯着南柠二人。
南柠看到刚才那中年男子把赵婧脑袋往车里推，又是指指这边，又是指着赵婧。
男孩皱眉，一道光打过来，映亮他的脸庞，浓眉大眼，小脸长得倒是不错。身后呼喊的声音越来越近，南柠看清他脸上的着急。
南柠扯扯嘴角，朝身后人丢了个眼神，“宋卷毛，你小情人来了。”
话落。
走了几步，南柠小腿突然被一个东西砸到。那东西骨碌着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是一颗剥了皮的栗子。
“嘿，”她轻甩着腿，白|嫩嫩一截，“那东西借我玩会？”
赵婧细胳膊细手地挥着，扬着灿烂的笑容看宋成彦。
南柠嘴角一勾，发出一声轻笑。
男生用脚把滑板提给她，眼睛往她腿上瞄，“会玩吗？”
南柠抬脚对着他腿弯一踹，“别把泡妞那招放我身上。”
她这话一出，站在边上的中年女人脸色微白，张了张嘴。
赵爸过来拉开她们，问也不问，回身就给赵婧来了一巴掌，“让你安分一刻都不行！”
南柠抬起一边眼，“我啊，明天就是正儿八经的宁中学生了。”
眼前递来一张绿色的票子，那人语速加快，吐字有些不清，“给，医药费。”
宋成彦躲了过去，站到倪晗晗身旁，一手搭着她脑袋，“小白兔你累不累，我背你？”
“砰！”
迅速拉住他胳膊，扯得他回头。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下对视。
南柠眯眼看了会，“嗯。”
南柠甩着手里的五十块钱，“没事，就破了皮，这不还有五十块钱医药费吗？”
她一把揪过赵婧纤细的胳膊，轻而易举地就把她拉下台阶。
男生一只脚撑地停下，目光光明正大地打量这个穿着短热裤的女孩子。
那对男女往赵婧坐的那辆车过去。
南柠推开她手，“自己找去。”
很好，一切顺利。
这么玩多没意思。
南柠面无表情地看她一眼，跟倪晗晗推门进店。
赵婧看他们的眼神越来越不对劲。
南柠说：“应该吧。”
两人过了马路，找了半天才看到一家没关门的药店。她们走近，药店门口站着一身形瘦弱的女孩。
南柠拉着倪晗晗往角落走，催宋成彦，“大兄弟麻溜点，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好，我跟小白兔到边上等你。”
南柠低头晃腿，“哦。”
倪晗晗也听到他们刚才的对话，推推南柠，“柠柠，刚才那个是赵婧的爸爸吧？”
南柠这时候才看到，他另一手上还拎着个蛋糕。刚才那一撞，蛋糕早就玩命成渣渣了吧。
掏出手机给还在包厢里疯的那群人打电话，没人接，又发了短信。
走近了看，才认出是谁。
初中开家长会的时候见过赵婧的爸爸。
“宋成彦！”有人扯着嗓子在叫唤。
南柠跟倪晗晗站起来，倪晗晗心疼她的膝盖，“咱们还是去一下药店吧，这边应该还有药店没关门。”
……
倪晗晗扶着她腰，“柠柠，我们一会就回去吧，我哥都给我打电话了……”
“妹子，你哪个学校的？”好一阵沉默，男生终于开口。
赵婧扔了手中的袋子直接扑过来，“你他妈推谁呢！”
她忍不住皱眉，膝盖蹭破了皮，隐隐发痛。
“旁边的是她妈妈？”
南柠摇头，一瘸一拐地往回走，“没事。”
南柠白他一眼，“我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的大家闺秀，身子骨当然脆弱。”
“你说这孩子怎么这么死心眼，我又不是不要他弟弟了，只不过让他吃过饭再去季冬那，又不是不让他去！”
那怎么行呢。
还有两米、一米……
宋成彦嗤笑一声，双手插着裤兜，吊儿郎当地跟在后面。
她指滑板。
倪晗晗在旁边看得着急，她没打过架，插不上手，眼睛一转忙给宋成彦打电话。
“成。”
路边，停着几辆私家车。
南柠没接，抬头。
“那好，我九点半走，”南柠说，“回家太晚，我爸妈会担心的。”
她本来就不喜欢南柠和倪晗晗，一个跟女霸王似的，还有个像朵白莲花，更令人生气的是，宋成彦眼瞎了一样还整天跟她们待在一起。
赵婧主动把脸凑上去，“你打，你打！反正我已经没有妈妈了，有没有你这个爸爸也无所谓！”
前面有人过来，南柠抬手摇两下，偏头对他说：“我朋友来了。”
“刚才那个人给的？你被他撞了？”
有个高壮男人从药店里冲出来，怒吼，“你们干什么！？”
她被南柠突然的动作给吓了一跳，气势弱了些，心底为自己打气努力瞪回去。
赵婧被推得一个踉跄。
宋成彦一过来就摆着副看好戏的嘴脸，看着倪晗晗扶她，“果然是老了不中用了啊，出来接个电话都能伤筋动骨。”
宋成彦看到赵婧就烦躁，抓了几下脑瓜上的卷毛，“屁的小情人，早分了！”
被倪晗晗瞪了眼，宋成彦才撇下手，“行了，你们俩去药店，我去看看他们，有事打电话。”
“不是他，我借他滑板玩玩的。”南柠说，“我是被蛋糕撞到的。”
她个头不是很高，看不清脸，但那双暴露在空气中的腿白细直，单凭这腿回头率就很高。
男生一手抱滑板，另一手摸后脑勺，“嗨，能认识美女，也是它的荣幸。”
“诶诶，你们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宋成彦吊着眼，“说好的要在上高中的前一晚好好庆祝的，这会还没到九点，怎么一个个都打退堂鼓了？”
“你没事吧？”
“屁，”宋成彦插嘴，“就那群孙子，到了十二点还没回去，他们爸妈一准提着刀杀过来，还通宵？”
“真没事？”在远处瞧着都觉得那一撞撞得灵魂都快飞出去了。
女的说：“我怎么不担心？他助听器都没带，明天就开学了，这会跑了还不是因为不想跟我这个妈妈一起生活……”
南柠和倪晗晗没再看他们，确认没她们什么事了，绕过这三人进药店。
包厢里现在正吵得热闹，她懒得回去听那群人聒噪，就坐在这看那男生玩滑板。第五次滑到她身边时，南柠才觉着出点味儿。
他一字一顿，声音低哑，“五十块钱，给你的医药费。”
倪晗晗赶紧上前挽住南柠，奶声奶气怼他一句：“是你女儿先不让我们进去买东西的！”
说不定他们分手就是这俩女的搞的鬼！
“那你一会到……”
南柠头发凌乱，喘着气看她。
“完事。”他打了个响指，“你们俩别蹲在这儿啊，多影响市容。”
倪晗晗被她突然的骂声吓到。赵婧没推到南柠，反倒把倪晗晗给推到了地上。
单手撑住高台阶，她一跃而坐，屁股稳稳落在高台上。
赵爸瞥一眼说话的倪晗晗，像是提不起跟她们俩小孩生气的劲，回头又冲赵婧皱眉：“好端端的你又惹什么破事！？”
说完撇开她的手，拔腿就跑。
一鼓作气，双脚踩上滑板从台阶上面冲了下来。
“等一下柠柠，”她被打断，脸上笑容一顿。那边传来嘈杂人声，良久，口吻急促地回，“一会我让司机去接你，爸爸和妈妈还有事。”
“……还在唱歌呢……”倪晗晗声音软绵绵的，“他们说，要熬通宵。”
“怎么着赵婧，”南柠抓着她手臂，“想打一架？”
赵婧，宋成彦的小女朋友。
南柠对着手机含糊嗯几声，往外走。KTV震耳欲聋的歌声渐行渐远，她往体育广场走，扑着手扇风。
南柠不甘示弱，反身也去抓他头发。两人根本毫无章法，你一拳我一掌，愤怒起来还用了嘴。
“哦。”她手指梳着扎起的长发。